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剑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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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百七十九章 动我心弦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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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王。这是国之大患。”

  袁化境笑道:“那还不至于。”

  袁正定说道:“我准备与陛下建言,迁都南部。”

  袁化境不置可否。

  袁正定问道:“清风城许氏那边如何了?”

  清风城许氏曾以家族嫡女,与袁氏庶子联姻。

  袁化境笑道:“还能如何,元气大伤。”

  惹上那个家伙,已经算很幸运了。

  人云亦云楼那边的小巷,来了个赵家府上的管事,说是让赵端明回家一趟。

  少年毕竟是天水赵氏的长房嫡出。

  刘袈提醒道:“快去快回。别忘了那几幅字,多给多拿,我不嫌多。”

  赵端明点头道:“必须妥妥的。”

  大骊上柱国姓氏当中,袁,曹,关,是毋庸置疑的第一档。然后是出了一位皇后娘娘的余家,和管着一国马政的天水赵氏,之后才是扶风丘氏,鄱阳马氏,紫照晏家等,相互间差距都不大,各有各的官场山头和脉络。

  先前刘袈帮陈平安跟天水赵氏的家主,要了一幅赵氏家训。

  按照约定,不提陈平安,刘袈只说是自己想要。

  虽说管着大骊诸多马场的天水赵氏,虽然被笑称为“马粪赵”。

  可是大骊官场所谓的馆阁体,其实就是赵体了。

  像鸿胪寺官员荀趣的那块序班官牌,还有通行一国大小官衙的戒石铭,都是出自赵氏家主的手笔。

  刘袈在赵氏家主那边,一向架子不小,偶尔在那边喝酒,对着那个享誉大骊的二品重臣,刘袈都是一口一个“小赵”的。

  赵端明跟着管事回到家中,瞧见了那位身体抱恙就在家养病的爷爷,但是很奇怪,在少年这个练气士眼中,爷爷明明身子骨很硬朗,哪有半点感染风寒的样子。

  老人站在小院台阶那边,弯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,满是遗憾道:“最近没被雷劈啦?”

  赵端明翻了个白眼。

  老人带着赵端明散步去往花园,自言自语一番。

  说那桐叶洲是一部怒其不争的哀书。扶摇洲是一部充满血性的怒书。

  至于我们宝瓶洲,是一部让敌我双方都看不懂的……天书。

  少年等到老人不继续抖搂学问了,这才问道:“爷爷,那一箩筐字画准备好了吗,师父那边着急要。”

  “怎么就变成了一箩筐?”

  老人然后笑道:“正主都不急,你师父急个什么。”

  少年闭嘴不言,自己江湖老道得很,岂会走漏风声。

  老人没来由感慨道:“要与有肝胆人共事,需从无字句处读书。”ŴŴŴ.BiQuGe.Biz

  少年点头道:“爷爷,这句话很好啊,也得写幅字画,我一起带走。”

  老人看着朝气勃勃的少年,笑了起来。

  对于一位迟暮老人而言,每次入睡,都不知道是不是一场告别。

  大概正因为如此,老人一般睡眠都会很浅。

  每天清晨的阳光,就像一头金鹿,轻轻踩着酣睡者的额头。

  皇后余勉,今天她突然出宫省亲,只是没有兴师动众,去了一趟意迟巷。

  大骊宋氏在这种事上,极为宽松。礼部对此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从无半点非议。

  皇子宋续,还有余瑜,负责护送皇后娘娘。

  还是个小姑娘的余瑜,年纪不大,在家族辈分不低,哪怕是皇后娘娘见着了她,都需要喊少女一声小姨。

  反正见了面,各喊各的,余瑜可不会跟皇后娘娘客气。

  可惜皇子宋续在她这边,喜欢装傻。不然就得尊称她一声姨奶奶呢。

  上柱国余氏,在官场名声不显,只是管着地方上的官营丝绸、茶务。

  “哈哈,陈剑仙当时给了宋续一句很高的评价。”

  少女笑得不行,好不容易才忍住,模仿那位陈剑仙的神态、口气,伸手指了指宋续,自顾自点头道:“不到二十岁的金丹剑修,后生可畏。”

  皇后娘娘微微一笑。

  皇子宋续置若罔闻。

  一家生意冷清的仙家客栈,改艳和苦手,还有少年苟存几个,今天待在一起,随便闲聊。

  身穿素纱禅衣的小和尚后觉,当下已经返回译经局。

  葛岭好像也被喊去了道正院。

  改艳突然打了个激灵,脸色微白。

  苟存转头问道:“咋了?”

  名为苦手的地支修士,有些苦笑。改艳为何如此,自己感同身受。

  那场厮杀中,白衣人只说“花开”二字,同僚陆翚就被数十把长剑钉入身躯,貌若刺猬。

  之后鬼修改艳,又被无数条剑光切割成碎片。用那个“人”的说法,这一手剑术是自创,名为“片月”。

  如何让劫后余生之人,不心有余悸?

  京城一座门脸儿极小的道观。

  大骊崇虚局下辖的京师道正院。

  京城道正主持会议。

  包括葛岭在内,谱牒、词讼、青词、掌印、地理、清规六司道录,都到场了。

  还有一位习惯性眯眼、面带笑意的中年道士。

  倒不是什么笑面虎,而是年轻时喜欢挑灯读书,经常通宵达旦,伤了眼力。

  如今虽说恢复了眼力,但是习惯难改。

  他来自早年的一个大骊藩属国,宝瓶洲东南境的青鸾国,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观出身,如今却是崇虚局的领袖道士。

  鸿胪寺的年轻官员荀趣,近期多出了一桩秘密差事,负责搜集朝廷各大衙门的邸报。

  官品不高,才是从九品,不过是科举进士的清流出身,在鸿胪寺颇得器重,故而在“序班”本职之外,还得以暂领京寺务司及提点所官务。这可就不是一般的官场历练了,明摆着是要高升的。

  那位鸿胪寺卿,只是私底下与荀趣问了一句,那位陈先生的学问如何。

  荀趣当然不敢胡说,只能说暂时与陈先生接触不多。

  落魄山。

  崔东山盘腿而坐,院内是一幅桐叶洲北部的山水堪舆图。

  陈灵均坐在一旁小板凳上,正抬起手肘,为崔老哥揉肩。

  陈灵均几乎没有看到崔东山的这么认真的脸色,还有眼神。

  自从那个姓郑的来了又走,大白鹅就是这副德行了。

  难不成喜欢穿成大白鹅模样的读书人,都是这般鸟样?

  问题是那个姓郑不知道叫啥的家伙,走路的时候也不左摇右晃啊。

  陈灵均想起一事,问道:“崔老哥,你知不知道啥是洛阳木客?”

  崔东山随口道:“是一拨避世的山中野民,自古就习惯以物易物,不喜欢双手沾钱,不过在浩然山上名声不显,宝瓶洲包袱斋的幕后主人,其实就是洛阳木客出身,不过哪怕这拨人出身相同,只要下了山,相互间也不太走动往来。”

  陈灵均又问道:“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秦不疑的女子?”

  崔东山心不在焉,摇摇头,“没听过。”

  陈灵均补充道:“她自称是中土膧胧郡人氏。”

  崔东山想了想,问道:“她有无悬佩一把白杨木柄刀?”

  陈灵均大吃一惊,“还真有!”

  他娘的,莫不是又碰到极其扎手的硬钉子了?

  崔东山始终直愣愣看着那幅仙气缥缈的地图,说道:“那就对了,秀色如琼花,手执白杨刃,杀人都市中。她跟白也是一个地方的人,也是差不多的岁数,名气很大的,她在闹市手刃仇家之时,既没有习武,也没有修行。白也在内的不少文豪,都为她写过诗篇,不过听说她很快就销声匿迹,看来是入山修道了,很合适她。有山上传闻,竹海洞天那个少女纯青的拳法武技,就是青神山夫人请此人代为传授的。”

  陈灵均抬起手,擦了擦额头汗水,怯生生道:“可我在骑龙巷那边,瞧着她就至多只是元婴境的修为啊。”

  既然那个秦不疑,跟浩然最得意是一个辈分的修道之人,那么她肯定就不是什么元婴修士了,元婴境的寿命,

  崔东山说道:“不用担心,她既然是跟着陈真容来的,就没什么恶意。”

  宝瓶洲曾经一直不受待见。大骊宋长镜的止境,风雪庙魏晋四十岁的玉璞境,都被视为“破天荒”的稀罕事。

  如今别洲是越来越多的奇人异士,主动造访宝瓶洲了。

  陈灵均气呼呼道:“那家伙既然是白忙的徒弟,那我好歹是他世伯辈分的长辈,下次再见着了那个姓郑的,看我不泼他一大桶墨水,怎么都要帮你出口恶气!”

  这就是陈灵均硬着头皮撂狠话了。

  没法子,崔东山一直这么个模样,陈灵均其实瞧着挺不是个滋味的。

  崔东山原本想要提醒陈灵均说话谨慎点,尤其是涉及到那个“姓郑”的,只是再一想,好像提醒谁都不用提醒身边这家伙。

  浩然仙槎,蛮荒桃亭,要比拼丰功伟绩,估计已经输给这位陈大爷了。

  崔东山似乎心情转好,突然一把勒住陈灵均的脖子,笑嘻嘻道:“先生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天纵奇才。”

  “眼光,是老爷的眼光。福气,是我的福气。”

  陈灵均朝小米粒挤眉弄眼。

  小米粒立即抬起双手,朝他竖起两根大拇指,景清景清嘛。

  山君魏檗从门口那边走入院子。

  陈灵均一个摇头晃脑,也没能挣脱开大白鹅的胳膊,陈灵均气势就弱了,哈哈笑着,挥手道:“呦,这不是魏兄嘛,稀客稀客。”

  魏檗懒得搭理陈灵均,手持一纸公文,笑道:“好消息,那条跨洲渡船风鸢,宝瓶洲的陆地航线这一块,大骊朝廷那边已经通过审议了,并无异议,但是给出了几点注意事项。”

  原来崔东山已经设计好了一条完整路线,从北俱芦洲中部大源王朝的仙家渡口,到桐叶洲最南端的驱山渡。

  既然是自己要当那个下宗的宗主,就不能再像以前那么懒散了。

  比如还得开始收徒。

  勉为其难,将那个谢谢收为不记名弟子。

  九个剑仙胚子当中,也有合适的人选。

  其实这些事情,都比崔东山的预期都要早,最少早了一甲子光阴。

  而且崔东山的真正谋划,要比桐叶洲更远一些,在五彩天下。

  崔东山起身跟魏山君边走边聊,一起走到了竹楼那边的山崖畔。

  在魏檗告辞离去后,崔东山推开先生的竹楼一楼房门,既是书房,又是住处。

  屋内悬挂有一幅自家先生极为钟情的对联。

  是一幅蓝底金字云蝠纹对联。

  山外风雨三尺剑,有事提剑下山去。

  云中花鸟一屋书,无忧翻书圣贤来。

  崔东山仰头看着对联,很快就走出屋子,关上门后,双手抱住后脑勺,在那六块青砖上边蹦跳,在最后那块青砖上边一个双脚落定。

  白衣少年微笑道:“动我心弦者,明月,美人,落雪,剑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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